錢弘慧 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 楊寶光 來源：中國青年報 （ 2021年06月16日 02 版）

　　一張希望工程的照片曾感動無數(shù)人：一個大眼睛女孩手握鉛筆，直視前方。1995年1月，34歲的杭州鋼鐵廠團委書記張春燕，帶著看到這張照片后的感動和對希望工程的憧憬，調任團浙江省委直屬事業(yè)單位，專門從事希望工程工作，并一干就是27年，直至今年退休。

　　讓貧困孩子有書讀、有學上，這是張春燕樸素的愿望，也是有著37年黨齡的她始終堅守的初心。這位“老團干”說：“我的工作，一頭是奉獻愛心的公益人，一頭是需要幫扶的青少年，我站在中間，是一名‘愛的搬運工’，幫助了他人，也讓我自己感到幸福。”

　　“張阿姨給我們帶來希望”

　　4月，在浙江開化縣黃谷鄉(xiāng)建國希望小學，孩子們正盡情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。

　　張春燕依然記得自己1995年3月第一次來到這里時的情景：已是危房的鄉(xiāng)校無法承擔正常教學，100多名學生分散在好幾戶農民家里上課。下課時，孩子們在塵土飛揚的黃泥路上橫沖直撞……陪同張春燕走訪的鄉(xiāng)干部一邊招呼著孩子們注意安全，一邊向張春燕介紹情況。

　　一直生活在杭州城區(qū)的張春燕沒想到，浙江竟有條件這么落后的鄉(xiāng)鎮(zhèn)。她問道：“你們很早就提交了申報材料，一直沒人愿意來捐建希望小學嗎？”

　　“聽說有個上海老板有意向，可是一直沒下文?！编l(xiāng)干部回答。

　　“那我?guī)湍銈兣芤惶松虾０?，一定幫你們爭取下來?！绷⑾隆败娏顮睢钡膹埓貉嗟诙炀洼氜D聯(lián)系上了申華實業(yè)創(chuàng)始人瞿建國。

　　瞿建國沒去過黃谷鄉(xiāng)，對于捐資建學校有些顧慮。張春燕向瞿建國分享了她在黃谷鄉(xiāng)的所見所聞，經過兩天的“談判”，瞿建國最終被張春燕的赤誠情懷打動，決定捐資20萬元。

　　這是張春燕勸募援建的第一所希望小學。在落成儀式上，她的面前是一張張開心的笑臉。“謝謝張阿姨！”稚嫩的童聲在空曠的操場上響起。那一刻，她的幸福也像花兒一樣綻放。

　　這之后，張春燕跑遍了省內90個縣市區(qū)和多個兄弟省市，只要接到當?shù)貓F委提出的幫扶需求，她和團隊就立即著手調查核實情況，不錯過任何一個幫助孩子的機會。

　　2002年，浙江省第十一次黨代會提出“兩個不讓”的工作要求，張春燕和省青基會的同事第一時間設計和實施“浙江省大學生助學計劃”；2008年，圍繞浙江省委、省政府全面推進“浙江省低收入農戶奔小康工程”的部署，他們又迅速推出“浙江省低收入農戶青少年關愛行動”……

　　從1992年團浙江省委發(fā)動全省團員青年籌資捐建文成縣嶺后鄉(xiāng)希望小學開始，浙江省青基會至今已向社會募集超過6億元善款，在省內外援建了599所希望小學、28所希望幼兒園，獎勵和資助大中小學生20余萬人次，各類公益項目惠及青少年超百萬人。

　　葉祥根曾接受過希望工程的資助，他一路求學，順利考取公務員。2000年，葉祥根還在溫州讀高中時，張春燕專程去學?？赐^他。葉祥根說：“張阿姨就是給我們帶來希望的人?！惫ぷ鲙啄旰?，葉祥根成為浙江麗水市蓮都區(qū)的一名團干部，他接過了希望工程的接力棒，為和他一樣的貧困上進學生提供幫助。

　　要么不做，做了就得做好

　　熟悉張春燕的人都知道，她身上有著一股子執(zhí)拗勁兒。從杭鋼的儀表工到團委書記，再“轉戰(zhàn)”希望工程，每一件工作她要么不做，做了就得做好。

　　隨著浙江經濟社會的快速發(fā)展，農村學校越來越重視素質教育和孩子的全面發(fā)展，各種項目需求也更加個性化。

　　2020年通過省青基會資助，建德市三都梓里小學的每名學生都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葫蘆絲，民樂真正成為全校的特色。當年11月，校長邀請張春燕觀看孩子們的演出。這件事讓她想到，近幾年來，類似葫蘆絲這樣的個性化需求項目越來越多，每次都“一事一議”，費時費力。能不能從中提煉出一套非標準化項目的募捐模式，從而提高工作效率？

　　“再過不到4個月就退休了，要不算了吧？”有人“善意”提醒她。

　　可更多的人知道，張春燕認準的事，一定會做下去——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拿制度“開刀”。

　　2013年，浙江省青基會面向大中小學生、農民工子女等不同學生群體的助學項目有著各自不同的管理制度，張春燕首先提出將它們合并到同一個管理辦法中。同事們面露難色，都說“現(xiàn)在這樣就挺好”，她卻反復做大家的思想工作，“幾乎是硬推下去”。

　　2015年，經過兩個學期的磨合實踐，《浙江省希望工程學生資助項目實施管理辦法》成型，學生資助項目實現(xiàn)了一套流程一個辦法一貫到底，項目的運行更加規(guī)范高效。

　　這一次，她又和同事一起迎難而上。一塊數(shù)字黑板、一支紅領巾鼓號隊、一間多功能教室、一條校園文化長廊……零散的軟硬件個性幫扶項目如今都有了共同的名字——“希望工程·筑夢基地”，也有了共同的管理辦法，有需求的學校只需通過當?shù)貓F委按章向省青基會提出申請。

　　“做公益不是收錢、發(fā)錢這么簡單。在規(guī)則與現(xiàn)實脫節(jié)時，要找到平衡點予以創(chuàng)新，每一步都做到有理有據(jù)?！睆埓貉嗌钪?guī)范透明是公益事業(yè)的生命線，所以極為重視制度建設，力求每一個項目都有規(guī)章制度，每一個專項基金都有據(jù)可依。

　　在這樣的精益求精之下，省青基會在規(guī)范透明方面屢獲行業(yè)認可，連續(xù)兩屆獲評“全國先進社會組織”，連續(xù)3輪獲評5A級社會組織；在去年的抗疫籌款中，被《公益時報》評為籌款達千萬元的12家信息公開五星級基金會之一。

　　“年紀大了也要有數(shù)字化思維”

　　今年3月1日，張春燕正式退休，原以為迎來了清閑的養(yǎng)老生活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干了27年的事，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。

　　張春燕時時關注著青基會的新聞，每當“親青籌”上線新的公益活動，她都要搶先體驗一把。前幾天，青基會上線“3小時公益”，與另一家平臺實現(xiàn)數(shù)據(jù)互通，她立刻在上面捐款體驗流程，向單位負責同事反饋了“頁面跳轉速度能不能更快點”的建議。

　　“如果像我這樣的‘老年人’都用得慣，公眾接受度就差不了?！睆埓貉嗾f。

　　起初，張春燕不適應網上公益，覺得線下更“靠譜”。有一次，單位年輕同事在組織生活會上“批評”她“互聯(lián)網知識技術應用不夠”，她有些失落，年輕時，她總是“第一個吃螃蟹的人”。

　　1998年，她在杭州組織了一場上街勸募活動，這在全國公益組織中是很前衛(wèi)的做法?；顒又?，在人流量大的地方，隨處可見穿著“希望工程”紅馬甲的志愿者，兩個小時募集到6萬元。

　　2005年，全國首家地域性互聯(lián)網捐贈平臺“浙江希望工程在線”上線，基層團組織可將材料直接傳到網上，工作效率大為提升，這也是她主推的工作。

　　難道年紀大就一定會落后于時代嗎？張春燕較起了真。

　　2016年，團浙江省委、省青基會聯(lián)合發(fā)起搭建“親青籌”互聯(lián)網公益眾籌平臺。這是全國青基會系統(tǒng)第一個網上眾籌平臺，目前已眾籌5500萬元，捐款人次近100萬。去年抗疫期間，3個月就眾籌到1000多萬元。

　　從項目孵化的第一天起，張春燕就“盯著”部門同事，基于互聯(lián)網設計項目，重構工作流程，打造一個高效協(xié)同的工作體系。同時，她也扮演起“用戶體驗師”角色，怎么把籌款鏈接轉發(fā)朋友圈、如何在支付寶上捐款……張春燕不斷請教、體驗、對比，再提出改進方案。

　　如今，浙江省青基會的互聯(lián)網小額眾籌占比已近70%，籌資總額超過1.36億元。公益項目也從原來單一的助學，拓展到助醫(yī)、助困、助就業(yè)等多個領域，“向陽花少兒醫(yī)療救助”“希望小書房”等公益項目在網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。張春燕告訴記者，“年紀大了也要有數(shù)字化思維”。

　　盡管已退休，但張春燕與希望工程的緣分遠沒有終結，這名“愛的搬運工”還將繼續(xù)與希望同行。

　　2021年06月16日 02 版

責任編輯：孫遠進 校對：海洋